諾瓦部落

1985年
是我人生的轉捩點
一張粉紅色的嘉義師院幼稚園教師在職進修錄取通知單
讓我糊里糊塗的走上教育這一條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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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嘉義師院的暑期進修 是我最期待的日子
年輕的我 總把一年來的省吃儉用都在暑假揮霍殆盡
嘉義師院的鋒芒畢露 讓父親告誡了一翻
他說 : 待人處事 切忌鋒芒太露 否則會遭人嫉妒
年少輕狂的我 回父親說 : 不遭人忌是庸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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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嘉義 我有另一個父親
他是我的老師 張延民教授
一直在藝術領域鑽研的他 懂得古物鑑定 懂得命理
書畫功力強 還有一副超好的脾氣
他總是不厭其煩的 教我許多許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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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嘉師一直是班代 上課時總藉故說去教務處
東逛西逛 就是不愛進教室
還記得有一回遲到了 站在門口大聲喊報告
張老師笑笑的說 : 班長 你遲到已經被當掉了
我站在門口故作驚訝 說 : 已經當了? 那我回去了 然後轉身看著老師
老師沒辦法 只好讓我進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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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回其他老師的課要繳交燈籠作品
我根本沒有動手做 於是跑到張老師的辦公室裡求救
只見他不疾不徐的打開他的收藏櫃 拿出一紙燈籠
還用毛筆寫上我的名字 讓我交差了事
他 二十幾年來 一直都用最大的耐心和愛心對待我
他常常解說許多事情給我聽 聽到疑惑處 我還與他爭辯
他總說我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我也回說
關公面前還能耍大刀 也不錯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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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 張老師 一生傳奇的事情很多
還記得有一回同學請他測字 信者恆信 不信的人也想試試老師的功力
那不信的同學為了考倒老師 用鉛筆寫了'一" 要問先生的事業
就看老先生眼鏡一抬說 : 你的先生是從事土木業的 而且根基很紮實......
那不信的同學從此以後 五體投地 直呼準確的不可思議
我也愛鬧著他測字 但他總跟我說 : 你有什麼好測的呢?
吃飽就不餓了! 不是嗎?
這二十幾年來 每當我有不解的情緒或疑惑 拿起電話打給他
他先溫柔的笑笑 然後緩緩的跟我說著
他開頭總會先說 : 我給你講個小故事.......
無論甚麼事情 聽到他的聲音 他的小故事
他的開導 他的安慰
讓我總能關關難過關關過



去年的十一月 他完成今生的心願 在嘉義開了畫展
我們一行人到了嘉義給他捧場
我問說 : 老師 應該要送個超級美麗的花籃吧?
那花籃上頭的賀詞應該寫些什麼呢
老師在電話那頭慢慢的說 一字一字的教著
然後 送花籃的時間 我該出現的時間
他都清清楚楚的交代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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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場上的見面 我驚訝著他的面容憔悴 咳嗽不斷
我叨叨唸著他 唸著他老人家了還不知保養
唸著他肚子越來越大 都不愛運動
唸著 念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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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十五日星期三下午
我想著最近的忙碌 想起該打個電話給張老師
八月十六號又想起該打電話
而瞬間其他事情的接踵而至 讓這該打的電話一直遲遲未打
是心電感應嗎 ?
上星期五 電話響起
師母在電話那一端平靜的說著 張老師過世了
在八月十五日下午四點
他說 : 張老師交代不要驚動太多人 但老師一直念著我 所以才通知我
我想起自己懸念在心上那個該打的電話
怎麼 ? 就忘了呢 ?
怎麼就忘了 忘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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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到訊息後趕忙整理奔到嘉義
到了靈堂前 手裡撚著香 看著老師的照片
我抱怨著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他生病了
生氣著他不好好照顧自己 不聽醫生的話
也怪著自己的忙碌 沒來得及見到最後一面
不捨的眼淚止不住 停不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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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老師的家裡 陪著師母摺蓮花 聽著他敘述張老師最後的日子
說著人生的最後 說著後事的處理
我想起靈堂的布置 是不是該放一對花籃
師母客氣的說禮儀公司全都包辦
我說起老師畫展時的花籃 他喜歡我給他最漂亮的花籃
我開著車子在嘉義市區繞呀繞
想找一間最好的花店 在他人生的終點站
放一對最美麗大方的花籃
大雨滂沱 雷電交加
一如當初 我剛到嘉義師院的那個暑假
花店找到了 花籃訂好了
送到的時間也交代了
但是 花籃上該用哪個詞句 你最滿意呢 ?
我最親愛的老先生呀
我心目中的另一個父親
你還沒教我 在你人生終了時
花籃上的詞 到底該寫什麼
到底
該寫什麼嘛
你教我呀
在電話那一端 有答案嗎
我有疑惑時 我不安時
電話的那一端 沒有小故事了
我背後的那一雙大手
放下了